雪頌

稔鈴

 

 

那天的雪也下的像現在這麼大呢。

對吧,師父?

我還記得唷。

 

明明是半夜三更,天空卻被雪映照的白亮白亮的,吉田稔磨的長髮在凍結的空氣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嘴唇沒有血色,神情跟他的語氣一樣冰冷。

「確認沒有生還者,那就把房子都燒了吧。」他半閉著眼,鎮定自如的下達命令

「是的,那壬生狼…?」報告狀況的武士有些遲疑

「自己處理,我待會就回去。」吉田淡然的轉過身,逕自往前走

「是!」武士光亮的額頭閃著汗水,跨過地上的屍體而去


雪地上有明顯的腳印,吉田早就注意到了,他用袖子拭去了武士刀上的血漬,神色依然冷如冰霜,但那被長髮遮蔽的右眼顯然隱藏了什麼。


是哭聲,而且是壓抑的啜泣聲,像是路邊嚎叫許久的野貓,即使發不出聲音,仍用那副黯啞的嗓音宣洩著情緒,吉田稔磨的腳印蓋過了雪上的爪印。

嬌小的身軀被狂暴的風雪掩蓋,一頭銀白色的頭髮像鳥的羽翼,但飛不起來。

「想要報仇?」吉田蹲下身來,直到眼睛可以平視男孩的高度

「誰!你是誰!!」像隻驚慌失措的小貓,紅色的眼睛直直盯著吉田瞧

「吉田稔磨,你…這是北村家的刀吧?」吉田低沉的嗓音透露些許驚訝

「我是北村鈴,這是我哥哥的刀!他慘死在壬生狼手上,我要報仇…」
鈴握緊手上的刀,淚水緩緩的從臉上滑下,凝結在雪中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吉田稔磨將鈴扶起,脖子上的圍巾隨著風飄動

「走…?走去哪?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鈴血紅的瞳孔看向吉田稔磨,有些疑惑,有些頹廢

「沒什麼好煩腦的,和我一起去京都吧。」吉田低下頭看著那雙無助的眼睛

用一種冷漠的眼神,但鈴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遮蔽住的右眼隱藏著什麼。

「自從立誓討伐壬生狼,你所體驗到的那種無力感、以及不耐煩的歲月,用這把遺物,就可以終結!」吉田稔磨將地上那把染血的刀拿起,語氣始終平淡。

「……」鈴有些發楞的盯著吉田,淚,瞬間凍結在小麥色的頰上。

「來,我們開始吧,鈴。」吉田稔磨修長的手指抬起了鈴消瘦的下巴。

微微笑著。

 

風雪越來越大了,眼前盡是一片白茫茫,冷風迅速的從鈴單薄的衣裳中鑽入,一陣瑟縮,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

「不,不用了。」吉田突然將圍繞在頸脖上的白色圍巾拿下,改而纏在鈴的頸上

「看來對你來說太大了。」因為身高差的問題使得圍巾多繞了幾圈,吉田完成工作後繼續往前走,高大的身軀為鈴擋掉了許多風雪。

「謝謝!!」十歲大的鈴並沒有想太多,從圍巾裡探出的臉微微泛紅


接下來的路程很安靜,呼呼的風聲遮蓋住了一切,看來是雪吸收了週遭的聲響,堆積在虛無的渺茫之中,沒有黑色的夜。

「滾。」吉田倏然站定在原地,手中的武士刀飛快的拔出,唰的一下比風聲還大

「首領還敢不帶保鑣呀,太自大了吧。」不知從哪來的男聲在四周迴盪

「一群鼠輩。」吉田稔磨閉起眼睛,輕聲嘲弄

四面八方忽然殺出許多利刃,全都直逼吉田衝來,要是被劃到可是死無全屍的

「就只有這樣程度?」吉田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雪水瞬間飛濺成血紅色

倒了一地的,死亡開始蔓延,而吉田稔磨乍看下像個冷漠的死神

「唔。」鈴驚愕的瞪著泛紅的雪地,隨即又看向吉田

「繼續走吧,否則風雪會越來越大的。」吉田稔磨對那些屍體看也不看

只能繼續向前,否則是無法完成的。


鈴當然是害怕的,但屍體是見習慣了,面對那一屋子的死屍腐臭,怎不麻木?

倒是吉田稔磨精銳俐落的刀法與嘴角邊那一彎自信的笑容緊緊吸引著他

好想成為那樣的人……鈴幼小的心靈中湧起了一波波崇拜的浪潮。


「吉田先生,那個……」鈴突然停住了腳步,抬起頭有些害羞的望著吉田

「什麼事?」吉田稔磨回過頭,與鈴相望著

「可以稱呼您為師父嗎!」鈴紅色的眼睛閃耀著尊崇的光芒

吉田稔磨沒有答話,他只是再度彎下身軀,用那隱藏在髮後的右眼凝視著鈴

「那可要從小姓做起才行。」

耳畔旁的一句,輕柔的讓鈴有些渾然忘我

下一秒他就懸浮在半空中,才赫然發現他早已被吉田抱起

「我不想讓我的東西沾到雪。」吉田拍掉了圍巾上的雪

「是的!師父!」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兩人的背影消逝在風雪之中。

 

雪仍繼續飄著,飄著

沒有間斷

直到五年後的今天

還在飄送

 

對吧,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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